我们从一场灭佛运动说起。您知道，中国历史上总共发生过四起自上而下的灭佛运动：北魏太武帝灭佛、北周武帝灭佛、唐武宗灭佛、后周世宗灭佛。四个皇帝都对佛法不感冒，都排斥和打击佛教，所以在佛教史上，这叫“三武一宗之厄”。唐武宗强制一部分和尚和尼姑还俗，触犯刑法的，犯过戒律的，都不许再做出家人;还拆毁一部分寺庙，凡是住寺人数达不到两百人的，以及建寺之前没有得到政府批准的，一律拆掉;并且没收一部分庙宇的财产，像土地啦、房屋啦、金属材质的佛像啦、某些和尚的私人积蓄啦，统统收归国有。

唐武宗用人心炼丹，但具体过程不一定跟前面描述的一模一样。他杀掉了童男童女数量肯定惊人，因为文献写得明白：“令诸道进年十五岁童男童女心。”这里“道”是一种行政区，比现在的小级别。在他当政时期，有四十多个这样的行政区，那么要求每个行政区只上缴一颗童男心脏和一颗童女心脏，也会有八十多个人惨死！在人类历史中，没有比这更野蛮，更愚蠢，更无耻，更自私的事情了。

服用了这些“仙丹”之后，唐武宗有没有羽化成仙呢？没有。这厮在会昌四年（公元844年）让地方官供应人心，在会昌六年（公元846年）就“驾崩”了，只活到三十三岁。御医说，他死于“恶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人心太多，以至于消化不良。

别说唐太宗，即使包括唐朝文学界的大腕，如韩愈、贺知章和李白，他们也迷信炼丹术。韩愈喂公鸡吃硫黄，然后他自己吃公鸡肉吃到暴毙；贺知章以八十岁高龄扯起丹炉大炼仙药；李白让第四任妻子宗氏进庐山修道，并拜入女道士李腾空门下学习神仙之术。他自己还用水银、朱砂、云母和刚出生小孩的胞衣（这东西在炼丹界叫做“紫河车”，李白曾在写给朋友的情书里提到过）做试验，这都是例证。

君王炼丹文人们也跟着练，每个人都很愚蠢。但好运的是文人们最多害死几只公鸡，而君王如果愚蠢，则可能害死很多条生命。这说明普通人的愚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无法被制止的人类行为。而且，不可怕的是他们本身所作出的错误选择，而是我们作为旁观者或参与者，没有能力去阻止这种错误，从而导致悲剧发生。如果能这样思考，我们或许能够避免更多痛苦与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