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三娘

1、桃子 夏日，日中时分，蝉鸣声声惹得人昏昏欲睡。 娘正在替邻家婶娘的孙女儿做两件小绣花红肚兜，院子里传来开门声，我赶紧跑出去，却是爹回来了。 爹一头一脸的汗，从褡裢里拿出装钱的袋子和一壶酒：“丫头，今晚多炒两个好菜，呆会儿爹有个朋友来家吃晚饭。” 爹脱了外衣，光了膀子倒在竹椅子上，扇着蒲扇，闭眼打盹去了，我忍不住开了院门，往欢香馆跑去。 饭馆里没几个客人了，我一眼看见靠柜台的桌子上摆了一只大布袋，袋子口敞开，露出一个个青红色的毛茸茸的大鲜桃。我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桃三娘正在忙碌，一见我进来，立刻眉开眼笑，过来拉我坐下，倒了一杯白菊茶给我。 我接过来道了声谢。桃三娘许是见我眼睛不住在那堆桃子上打转，就说：“这是一个客人刚才送来的，他上山挖药材，无意中看见几棵野桃树，结满了果子，就摘了不少，还专门给我送来一袋。” “噢……”我点头，见三娘没有给我一个的意思，有点失望，只好低头喝茶。 桃三娘莞尔一笑：“你的小乌龟还好吗？” “还好啊！它喜欢呆在井边的木板下面，今天早上喝水吃饭粒的时候，还一直抬头看我。”我答道，这只小乌龟就是从达士巷刘家的泥土里挖出来的，拿回来以后，三娘让我好生养着它。 “噢。”桃三娘点头，转过身去拿起那袋桃子，“我打算把这些桃子做些桃干和醉桃，你来帮我吗？” “好啊！好啊！”我连忙答应。 她仔细地挑选桃子，把稍微有点熟烂和破损的桃子挑出来，放进瓮里煮，等到皮和核脱离开来，再加入洋糖，改小火让我慢慢搅拌。三娘自己则去把好的桃子上笼屉蒸，一会儿后拿出来去皮，再剖成两半，去核，将洋糖嵌入桃子腹内，两半合成一个，然后依次放在筛内。 看我搅拌的桃卤汁也行了，她把瓮端开，说是让它自己冷却，另外有用。那些整个的桃子，晚上把它们放在炭火上轻轻烘两个时辰，明天再让太阳晒干，就好吃了。 我看着那一瓮辨不出颜色的桃卤汁，不知道究竟什么用，桃三娘笑笑回答我：“醉仙酒啊。” 这时已近黄昏，我该回家做饭了，便匆匆告辞三娘，回去了。 2、哭闹的孩子 爹的朋友也是一个木匠，家在广陵，来江都到一户人家做活计。爹无意中碰见了他，就邀来家中吃饭。 我和娘一起在厨房吃了饭，蹲在井边和乌龟玩。忽然有个声音响起：“喂！你偷了我的桃子！” 我正拿一片菜叶子喂乌龟，没在意。 “喂！贼！偷了我的桃子！” 乌龟不吃了，一对绿豆大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忽然转向一边，我用叶子去撩它的头：“乖，好好吃东西。”乌龟把头伸得长长的，望着我身后一侧，一动不动。 “喂！你偷了我的桃子！我闻到你身上桃子的味道啦！” 我疑惑地回头，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我的乌龟却把头高高地昂起来，我顺着它的目光朝上看，在我家围墙之上，居然站着一个小孩！ 那小孩穿着一件树皮颜色的麻服，头上两个抓髻，脸色粉扑扑的，十分可爱，但他的神情却是十分恼火，皱着眉头，紧抿着嘴盯着我。 “你爬那么高，不怕摔断胳膊！”我好心提醒他。 “贼！你偷了我的桃子，还藏起来不让我找到，还不快拿出来还给我！”那小孩完全不理会我的话，继续这样骂我。 我有点生气：“我哪偷过你的桃子，你别胡说。” 那小孩指着我：“你身上都是桃子的味道，你把桃子都藏哪去了？我明明闻到就在这附近，就是找不到……” 我把乌龟拿在手里，说：“我们进屋去，别理那怪孩子。” 娘在里屋缝活计，爹和朋友在外间喝酒喝得兴高采烈，搞得一屋子难闻的酒气，我只好带着乌龟出门去逛逛。哪知才走到巷口，又看见那小孩，他站在路边，想拦住我的去路：“偷桃的贼！快把桃子还给我！” 我厌烦起来，径直朝欢香馆走去，那小孩突然紧走两步，作势要拽我的衣服。我赶紧往前跑，但没跑两步，鼻子里却闻到一阵奇特的香味。那小男孩应该也闻到了吧，这样香甜的气味能让任何人都为之陶醉——他站在那里，一下子失了神，随即……突然大哭起来，太怪异了。 店里没什么客人，桃三娘坐在靠窗的座位，正自斟自饮，香气就是从她手里散发出来的。 “三娘，你在喝什么？” 三娘看见我和我的乌龟：“呵，把它也带出来玩了？”然后把杯子递给我看，“刚才你煮的桃卤汁，我兑进去一半新蒸下来的烧酒，就叫醉仙酒！” 我把乌龟放在桌面上，乌龟居然伸长脖子，往杯里探头。三娘随手拿来一个小碟子，倒进酒，乌龟竟真的摇摇晃晃爬过来，在碟子里喝起酒来。三娘把她的杯子递给我：“你也试试？” 我拿起杯，试着喝了一小口，甜蜜之中带有酒的辛辣，但是不刺喉咙，反而有种舒适的暖意缓缓滑下肚里去：“好喝！”我对三娘说，已经完全把外面的小男孩忘记了。 这时，门口进来一位客人：“哎！桃三娘，打半斤酒！” 桃三娘脸色一沉，但随即又挂起惯常迎客的微笑，起身答应着走过去。我转脸望去，发现进来的人就是我家那位客人，他摇摇晃晃，看来已经有点喝多了。 桃三娘吩咐李二去打半斤烧春。那人满意地点点头，把酒壶给了李二，又对桃三娘搭起讪来：“我说桃三娘啊，每回到江都来看见你，你都是这么漂亮呢！做饭手艺好，把自己保养得也这么好。”说到这儿，酒气涌上来，他打了个嗝，李二把酒壶拿过来给他，他接过去：“嗯！钱你呆会过去竹枝儿巷口木匠家里收啊……”他说完这句，回头走了。桃三娘坐下问我：“他是你家的客人？” “是爹的朋友。”我点头。 “噢……”桃三娘若有所思，又倒出一杯醉仙酒，递给我，“再喝一杯。” “好。”我依言喝下，感到一股热气直冲上来，脸皮也一下子发烫起来。 “桃月儿，回去记得早点睡，不要理那个叔叔。”桃三娘摸摸我的头，嘱咐道。 我回家安置好乌龟，进门去收拾桌子，正好看见爹和那叔叔拿着一个金光灿灿的东西在嘀咕什么，一见我进来，他们就急忙捂在手里，像是怕人看见。 这天晚上，爹和那位叔叔谈到很晚，我与娘在里屋早早熄灯睡下了，只是我迷迷糊糊中，总睡不踏实。 屋里的灯都熄了。我听见爹阵阵熟悉的鼾声，那个叔叔的鼻息比爹还要粗重。 忽然，有一个奇特的声音在我的房门外响起，是什么东西正在抓挠木头。像是长指甲在门上使劲抠，恨不得戳穿了门好进来……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会是鬼吧？ 那个声音一会儿在窗外，一会儿在门外，甚至还跑到了房顶上。我想要起身叫娘，但却连动也动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响起一声鸡叫，那声音终于不响了，我才沉沉睡下。 3、酒 次日清晨起来，我到院子里随便洗了把脸。爹的朋友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的精神看来也很不好，眼睛里有血丝。 我到菜市场买了菜，回来经过欢香馆，看见桃三娘和一老一少站在那里说话。 老的我认得，是镇上生药铺里的谭老郎中，他手上拉的小男孩居然就是昨天说我是偷桃贼的小孩。他挨在老人身边，一声不吭，半低着头。 谭大夫伸手摸摸小男孩的头，对桃三娘说：“所以我说三娘啊，这个孩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他也说不出爹娘在哪儿，你这里人来人往的，就帮我留意一下吧！” 桃三娘满口答应，谭大夫便牵着小男孩说：“好了，我们走吧。” 但奇怪的是，那小孩突然执拗地不肯离开，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哎？你这是怎么了？”谭大夫拉他不动，奇怪地问。小男孩还是不说话，眉头紧皱。 正当这时，爹的那位朋友笑着走过来，跟桃三娘大声打招呼。桃三娘回过他，过来拉小男孩：“要不就进来坐坐吧？谭大夫，您老也进来喝杯茶？”桃三娘还招手叫我：“桃月儿也进来吧，大毒日头底下站着，会晒出毛病。” “桃三娘就是体贴。”那叔叔说着，也跟着进去了。 桃三娘泡了一壶白菊茶，拿来一碟炒瓜子，请大家坐下休息。我问三娘：“三娘，昨天做的桃干怎么样了？给我看看？”桃三娘回答：“就在后面院子晒着呢。” 我偷眼去望那小男孩的脸，只见他嘴巴抿得更扁，眼睛看着桌面，脸憋得通红，又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一直在吃瓜子的那个叔叔探过头：“我说桃三娘，今天厨房里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昨晚上我喝多了，愣没睡好觉。”“身上有虫子吧。”桃三娘像是开玩笑地说，起身走到柜台去。那男人也跟过去：“忙什么呢？我帮你。” 正巧这时，有客人进门来，我见没什么特别的事，也就回家了。 眼看日上中天了，那叔叔却还没回来，爹娘让我去喊他一声，问他回不回来吃饭。我去到欢香馆，看见那人还在店里，一个人喝酒，谭大夫不在了，小男孩却一个人在角落里呆着。 我走过去，连叫了几声叔叔，他才慢慢转过身来，没好气道：“什么事啊？”我有点害怕：“我爹让我来问您，回去吃饭不？” “不吃了，我在这儿喝酒，你爹要是想喝，就过来一块儿……喝。”他舌头打了个结。 我答应一声赶紧走开，不想再去惹他，倒是那个小男孩让我很感兴趣，我走过去哄他：“你怎么还在这里？”小男孩瞥了我一眼，没有回答。 我指着忙碌的桃三娘：“你知道她是谁吗？” 小男孩再次瞥了我一眼，眼神与昨天一样，充满了愤恨。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要找的桃子，是不是昨天别人送给三娘的那一袋？都是你种的吗？” 小男孩还是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三娘已经把桃子做酒了，我昨晚就喝过。”我突然冒起个促狭的念头，存心想要用话去激他。 小男孩果然神情一怔，但还未待他说什么，就听得身后那一直自顾喝酒的男人一声大喝：“酒没了！伙计，打酒来！” 店里客人不少，李二走不开，那男人就自己摇摇晃晃地走到柜子前，把几个酒坛子都打开，各闻一闻，抬头看见柜子里有一口小坛子，就要掀开盖子。桃三娘不知怎么忽然出现在他身边，一手按住扒子：“对不住，这个不能打开。” 那男人一见是桃三娘，连忙放下：“好吧好吧……不过，你得过来陪我喝两杯啊？” 桃三娘笑着点头，接过坛子：“好啊，我给你再打半斤烧春。” 那男人心满意足地回到座位上，桃三娘打了酒，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倒了两杯酒，一起喝了。那男人便又念念叨叨起来，大致是说桃三娘已经守寡好些年，怎么也不见她招赘个女婿帮忙？还得自己每日里抛头露面地出来忙活……桃三娘一直笑眯眯的，也不多说什么。 我看小男孩默不作声地盯着桃三娘，几次想要伸手去掐他的脸，不过又害怕惹火了他。算了！爹娘还等着我回家吃午饭，我向三娘告辞一声，走了。 4、金镯子 一直到晚上，那个叔叔都没回来。 我爹终于有点急了，看看天色将晚，他自言自语道：“是不是睡死在那了？” 我知道爹和那个叔叔约好了明天一早就启程去广陵的。娘也有点担心，让我再过去瞧瞧。 我只好再次跑去欢香馆，但意外的是，桃三娘说那个男人下午就已经离开饭馆，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我跑回家告诉爹，爹深深皱了眉，半晌才道：“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娘宽慰道：“他又不是小孩子，你还怕他走丢了……” “你不知道！”爹打断了娘的话：“他之前帮人修衣柜子，那家人有一只多年没用，又坏了打不开的旧木盒子，人家不在的时候，他无意间摔坏了盒子，里面居然有一只金镯子，他就把那东西擅自藏起来了。他那天晚上拿给我看，我劝了他半天，他嘴上答应我说会还给人家，可这会子不知道会不会拿去了当铺……”爹说完，担忧地看着外面的天色：“我还是出去找找他吧。” 我在家里百无聊赖，站在院子里，往西可以看见天边最后一小抹晚霞，透着金丝的紫云团，十分美丽。欢香馆门前的红灯笼亮着，厨房的烟囱炊烟不断。不知道那个小男孩怎么样了？ 我不知不觉地踱到欢香馆去，店里一片繁忙景象，李二、何大忙得不得了。可是后院只有何二一个人在忙碌，居然不见桃三娘的身影。 三娘去哪儿了？那个小男孩也不见了，难道他们是一起出去了？ 天完全黑下来了，半空中莫名刮起了小旋风，吹得人身上发凉。忽然，小秦淮的方向传来一阵异样的声响，紧接着还有一个男人的惨叫。 我吓了一跳，站住脚，迟疑了一下，往惨叫的方向跑去。 水面半沉半浮着一个坛子，酒香四溢。离奇的是，水面上亮着一团蓝绿的光，刚好能看清有一个人的上半截身子已经扑进水里，只有一双脚还在岸上。 我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淡淡蓝绿光影中，居然像是有个飘忽的人形。风不停地吹，光也在风里微微地晃。“鬼……是……鬼？”我的脚再也不听使唤了，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响，想要跑，却往后一倒跌坐在地。 风渐渐聚集到我身边来，呼呼地打旋，那团光向我靠近来，光里真的有个模糊的人形。我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光靠近，透骨的寒意让我麻木，那光就要笼罩在我头上了—— “桃月！”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当”一声锐响，我面前那团光四散熄灭了。桃三娘跑过来抓住我肩膀：“桃月！桃月……” 我忍不住一把抱住她的颈项：“三娘！”“好了，没事了。”桃三娘轻轻拍我后背。 这时又有一个人走过来，从离我不远的地面捡起一样东西。我望过去，居然是那个小男孩，他手里拿着的像是一个镯子。 桃三娘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给我拍拍身上的土，笑着道：“方才和桃童去了一趟山上，所以回来迟了。” “桃童？”我惊诧地看着那小男孩。他圆乎乎的小脸依旧板着，没有多少表情，只是盯着手里的金镯子，然后递给桃三娘。 桃三娘接过来仔细端详：“凶死的亡灵，关在桃木盒子里几十年了……可怜见的。” 我想起爹说的话，难道小秦淮里那半个身子浸在水里的人，就是他那位朋友？ “快走吧，有人来了。”桃三娘突然拽起我，还有那小男孩，我们沿着小秦淮河畔一直走，很快闪入一条小道。 抄小径七拐八转，快到欢香馆的后门时，已经能听到街上沸沸扬扬的，很多人开始聚集到小秦淮去。 桃三娘停下来，看着那小男孩：“你回去吧，坟上我也拜祭过了，桃子是那个采药的凡人郎中摘的，山神若是怪罪，你就让他来找我好了。” 小男孩不作声，看着桃三娘，半晌才略一点头，随后后退几步，身影就消失在夜色里。 桃三娘再转向我，露出轻松一笑，蹲下身子，捋捋我的鬓角：“刚才吓坏了吧？回去千万不能告诉你爹娘啊。” 我点点头：“可是……” 桃三娘知道我要说什么，她把镯子拿出来给我看：“方才那个死了的男人，贪念太重，他在别人家里偷的这只金首饰，其实是几十年前一个死于非命的女子的遗物，这女子的魂魄附在这件东西上，那家人就请来道士把镯子封在镇邪的桃木盒子里。那男人不知道，把凶死的冤魂放了出来，还带在身上，所以才招致横死的。他还趁我不在的时候，偷走了一坛酒，真是贼性不改……至于那桃童，”她顿了顿，笑笑，“生药铺的谭大夫到金山一带去采药，却不知怎么误入了一个地方……那其实是一座百年的无名老冢了，据说葬着一位游方四海，在此圆寂的高僧。他圆寂之前，吃了一个桃子，口里含着那颗桃核……山上的山神曾听他讲经说法，将他奉为自己的师傅，和尚圆寂后，还为他盖土修冢。三年之后，冢上长出一株桃树，三年才得开一次花、结一次果，算是凡间难得的仙果呢。那孩子，是看守桃树的童子，也是桃树所结的一个桃子的化身。” “桃子？”桃三娘的话让我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啊。”桃三娘有点无可奈何地笑，“那孩子本来是看不见欢香馆的，可他聪明，知道找那谭大夫，通过他，才找到我那里……我实在受不了他一直哭闹，只好陪他去山上祭坟。” “他看不见欢香馆？”我想起他当初在我家出现的时候，的确说过闻到桃子的味道，却找不到桃子，“你还去祭……祭坟？” “对了，”桃三娘又把手里的镯子朝我晃一晃，“昨晚上是不是听见了怪响动？这个冤鬼原本昨晚就想出来要人命的，但是你家有家神……它才没有得逞。”她说到这里，又笑着摸摸我的头，“桃月儿生来就不简单呢，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注定最终会和我们在一起。” 桃三娘的话，让我完全蒙了：“家、家神？我带回了什么家神？” “呵，就是那只乌龟，桃月儿，它可是会保护你的。”桃三娘说着，把那只金镯子藏入了自己衣袖之中，“好了，我们回去吧，你爹娘看不见你，要着急的。” 爹的那位朋友死了，仵作来验尸之后，断定他是喝醉酒失足溺亡的，欢香馆的跑堂杂役都能作证，他还偷走了一坛酒，他尸首旁边那只坛子就是明证。 爹着实懊恼了好些时日，还亲自把他的遗物送回了他的广陵老家。 我每日还是一如平常那样，帮家里做些家务，时而也跑到欢香馆逛逛。不过奇怪的倒是，那个叫桃童的小孩儿。有一次三娘在喝醉仙酒的时候，桃童适时出现在面前，看见了那酒，又在店里大哭大闹一番，桃三娘却也奈何他不得。 那只附着怨鬼的金镯子，桃三娘留下了，不知她会做什么用。我不知道那死去的女子为何几十年来还那么大的怨气，恐怕她在生前，也有什么强烈的得不到满足吧？桃三娘让那个酒鬼男人在店里喝那么多酒，也是已经知道他会很快送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