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师皎然是高僧,茶圣陆羽是大德。他俩同样淡泊名利、精行俭德、高风亮节、心怀悲悯。两人四十多年的忘年友交情谊可以说是千古绝有。
(作者:李广德,湖州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湖州陆羽茶文化研究会顾问兼学术咨询委员会副主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州市作家协会顾问、湖州市文学学会名誉会长)
大千世界,万事皆缘。诗僧、禅师皎然曾过长江访陆羽,未遇;诗人、茶圣陆羽安史之乱后到湖州,与杼山妙喜寺皎然大师成为“缁素之交”。他俩一生写诗、诵经、拜佛、做文、问茶、研茶、荐茶、写茶,终老于湖州。我是河南开封人,在陆羽一千多年后,跟随父母过长江,在杭州农业学校茶科、杭州大学中文系求学后,也来到湖州,教书、写作、问茶,迄今已56年,虚度83载。据父母说,我是祖母从开封到普陀拜求观音,母亲生下我的,所以我与陆羽一样,与佛和寺庙有缘。有缘受到寿圣寺界隆法师之约,要我谈谈诗僧皎然、茶圣陆羽、顾渚山和禅茶,深感荣幸。我想谈三点认知和思考。
一、皎然—陆羽:以诗相识,都怀有一颗诗心
皎然,俗姓谢,字清昼,湖州长城(今长兴)人,南朝谢灵运十世孙。生于开元八年(720)卒于永贞元年(805)。为中国文学史上著名诗僧。著作有《儒释交游传》及《内典类聚》共四十卷,《号呶子》十卷,今不见传,另有《杼山集》十卷、《诗式》五卷等传世。《宋高僧传第二十九》载《唐湖州杼山皎然传》称他“幼负异才,性与道合。……兼攻并进,子史经书各臻其极。凡所游历,京师则公相敦重,诸郡则邦伯所钦。莫非始以诗句牵劝令入佛智,行化之意,本在乎兹。……特所留心于篇什中吟咏情性,所谓造其微矣。文章俊丽。当时号为释门伟器哉。”《全唐诗》编其诗为815-821,共7卷,470多首。皎然于诗歌史的最重要贡献是他的著作《诗式》。专家认为皎然诗学思想的形成,应该是他青壮年时期的事,从年代上说,主要是在天宝年间,亦即在皎然二十到三十五岁这一时期。《诗式》基本的思想是:自然而不废人为,人为而不失自然。《诗式》卷首曰: “夫诗者,众妙之华实,六经之菁英,虽非圣功,妙均于圣。彼天地日月,玄化之渊奥,鬼神之微冥,精思一搜,万象不能藏其巧。其作用也,放意须险,定句须难,虽取由我衷,而得若神授。至如天真秀拔之句,与造化争衡,可以意会,难以言状,非作者不能知也。洎西汉以来,文体四变,将恐风雅寝泯,辄欲商较以正其源。今从两汉已降,至于我唐,名篇丽句,凡若干人,命曰《诗式》,使无天机者坐致天机。若君子见之,庶几有益于诗教矣。” 在皎然看来,诗歌所以能够与圣贤之作比肩,为“众妙之华实,六经之菁英”,最关键的一点,就在于诗歌是诗人心智活动的产物,这种心智活动能够洞见天地鬼神之奥秘,故其产物得以与造化争衡,与自然同功。所以,一方面,皎然以“天真秀拔之句”为诗之极致,它仿佛出自造化之手,给人以“可以意会,难以言状”之感;另一方面,再好的诗,到底还是诗人的艺术创造,仍有其可以言说、探讨,以至于传授、学习的可能。也正因为如此,《诗式》的写作才成为必要。所谓“使无天机者坐致天机”,就是希望学诗者通过对规矩法度的掌握,进而达到一种“大巧”的境界。当代学者对皎然的《诗式》评价很高,认为皎然的《诗式》“在对待前人文学遗产的态度上,古今兼顾,复变并举;而在创作思想上,则是以感兴为基础,既推崇自然天成,同时又强调诗人艺术构思的重要;相应地,在表现形式上,一方面肯定声律、对偶、用事等因素之不可少,另一方面又要求形式技巧的运用必须服从于情感的传达。显然,这样一种兼收并蓄的襟怀、通达的态度和辩证的眼光,正是唐代近体诗学趋于成熟的表现。从唐代诗学,特别是近体诗学发展的历程来看,皎然《诗式》的意义或价值主要并不在于开启中唐诗学,而在于为初唐以至盛唐的近体诗学作了理论上的总结。”○1皎然比之陆羽,他不仅是诗人、诗僧,而且是大诗评家、诗学家。
陆羽(733-804)在他的“自传”中写:“不知何许人”,“始三岁,茕露,育于竟陵大师积公之禅院。”说明他是个弃儿,不知道父母是谁,孤身,羸弱,三岁时被龙盖寺智积禅师收养,“九岁学属文”,“无纸学书,以竹画牛背为字。他日问字于学者,得张衡《南都赋》,……危坐展卷,口动而已。”十四五岁,著《谑谈》三篇,编写并参与演出“参军戏”。弱冠之年,即有文才诗名。他说自己“少好属文,多所讽谕。见人为善,若已有之;见人不善,若己羞之;苦言逆耳,无所回避。由是俗人多忌之。”天宝中(746年),河南府尹李齐物,遭贬改任竟陵司马,发现陆羽有文才,“捉手抚背,亲授诗集”。陆羽二十岁,就以青年诗人、作家闻名远近。大诗人崔国辅被贬官到竟陵担任太守,很赏识陆羽诗才,“与之游处,凡三年。”还把他俩唱和的诗汇刊成集。三年后,陆羽出游时,他特地“赠白驴、乌犎一头,文槐书函一枚”,还说这些都是自己珍爱的,但是感到应该由陆羽使用、珍藏,“特以相赠。”陆羽此时的诗名蒸蒸日上,“天下贤士大夫,半与之游”,据统计,有姓名可考者达一百一十余人。公元756年,因安禄山叛乱,陆羽随秦人过江,游历长江中下游和淮河流域,遍访名士高僧。公元760年,陆羽来到湖州。在妙喜寺,年届而立的青年诗人陆羽与中年不惑的著名诗僧皎然见面,才得知皎然曾去天门访他,因他到外地游历而错过见面机会。两人遂一见如故。陆羽在“自传”中说他自此“与吴兴释皎然为缁素忘年之交”。《全唐诗》中收录的陆羽作品有诗二首、句三条、联句十五首,他人赠寄陆羽的诗二十五首。
自古以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文人墨客则相互吸引。唐代的皎然与陆羽,未见面时两人已是诗坛明星,虽然各自闪烁在大江南北,却“惺惺相惜”,互相倾慕。我猜想,陆羽肯定读过而且赞赏皎然的《诗式》。两位诗人“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有皎然《杼山集》中的作品和他俩其他的诗作和参与诗会的联句为证。正是他俩都怀有一颗对于诗歌的热爱、虔诚之心,并且执著、创作“众妙之华实,六经之菁英”的诗歌,因而缁素同心,忘年相交,诗情隽永,千古芳馨。
陆羽的《六羡歌》研究的文章很多。著名作家、茶文化专家王旭烽近年据此诗编写并演出了同名的现代剧。而皎然诗歌和诗学的研究还停留高等学府和学术界的学术研究,茶学界、佛教界都还未深入研究。至于对皎然其人和作品进行大众化的编创和多媒体、多层面的文艺传播,似乎还未见有功力的作品和报道介绍,希望能够引起重视并采取措施。
二、皎然—陆羽:以茶悟道,都执著探究茶道
皎然是中国文学史上著名的诗僧,在中国茶学史上是茶学家,而在茶文化史上是茶道提出和创立的始祖。皎然大师爱茶,在顾渚山辟有茶园,精于茶事。如《顾渚行寄裴方舟》记载:“我有云泉邻渚山,山中茶事颇相关。鶗鴂鸣时芳草死,山家渐欲收茶子。伯劳飞日芳草滋,山僧又是采茶时。由来惯采无近远,阴岭长兮阳崖浅。大寒山下叶未生,小寒山中叶初卷。吴婉携笼上翠微,蒙蒙香刺罥春衣。迷山乍被落花乱,度水时惊啼鸟飞。家园不远乘露摘,归时露彩犹滴沥。初看怕出欺玉英,更取煎来胜金液。昨夜西峰雨色过,朝寻新茗复如何。女宫露涩青芽老,尧市人稀紫笋多。紫笋青芽谁得识,日暮采之长太息。清泠真人待子元,贮此芳香思何极。”此诗中两提“紫笋”,比陆羽《茶经》中写的“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牙者次”更明确地写“紫笋”茶。如果说“紫笋”茶的命名权,似乎应该属于皎然。
在文化史上,学界公认“茶道”一词由皎然首次提出。如丁以寿教授指出:“陆羽的挚友、诗僧皎然在其《饮茶歌诮崔石使君》诗中写道:‘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熟知茶道全尔真,唯有丹丘得如此。’皎然认为,饮茶能清神、得道、全真,神仙丹丘子深谙其中之道。皎然此诗中的‘茶道’是关于‘茶道’的最早记录。”○2
“茶道”一词有着博大精深的内容。皎然在《茶诀》和茶诗、陆羽在《茶经》中有许多论述,其他人也多次论述。如唐·封演在《封氏闻见记》卷六“饮茶”记载:“楚人陆鸿渐为《茶论》,说茶之功效并煎茶炙茶之法,造茶具二十四事,以都统笼贮之,远近倾慕,好事者家藏一副。有常伯熊者,又因鸿渐之《论》广润色之,于是茶道大行,王公朝士无不饮者。”自皎然、陆羽之后,宋代蔡襄的《茶录》、宋徽宗赵佶的《大观茶论》,明代朱权的《茶谱》、张源的《茶录》、许次纾的《茶疏》等茶书都有许多记载。今天广东潮汕地区、福建武夷地区的“工夫茶”,则是中国古代“饮茶之道”的继承和代表。
陆羽幼年时在龙盖寺就曾是智积禅师的茶童,受师父的调教学习煮茶。“十二岁曾随师到黄梅老祖寺和茶山,经历了人生第一次禅茶之旅。黄梅紫云山挪步园流传有‘陆鸿渐天宝乙酉望茶石’纪念石刻。”○3后来在邹夫子处求学也上山采野茶。离开竟陵之后,一路考察茶事、品茶评水,近自荆襄,远致巴山,足迹遍及三十二州郡。尤其是到了湖州之后,在皎然帮助下,他经常“往来顾渚山中”,访茶、种茶、采茶、做茶、研茶。陆羽自传说:“上元初,结庐于苕溪之湄,闭关对书,不杂非类,名僧高士,谈宴永日。常扁舟往山寺,随身惟纱巾、藤鞋、短褐、犊鼻。往往独行野中,诵佛经,吟古诗,杖击林木,手弄流水,夷犹徘徊,自曙达暮,至日黑兴尽,号泣而归。”他把亲身经历和考察结果写入《顾渚山记》,在《茶经》中写道:“浙西,以湖州上。湖州生长城县顾渚山谷,与峡州、光州同;生山桑獳狮二寺……与襄州、荆南、义阳郡同;生凤亭山、伏翼阁、飞云、曲水二寺、啄木岭与寿州、常州同。”其中山桑獳狮和飞云、曲水都是寺名。当年,陆羽向皇帝推荐紫笋茶,就是缘于僧人所献顾渚山的野茶。此后,顾渚紫笋成为皇室专用的贡茶,同时也使顾渚紫笋茶扬名天下。
更为重要的是,《茶经》不仅是一部精辟的茶学著作,而且是一本茶文化巨著。《茶经·一之源》中提出:“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若热渴、凝闷、脑疼、目涩、四肢烦、百节不舒,聊四五啜,与醍醐甘露抗衡也。”这就把“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茶”提升为“琴棋书画诗酒茶”的“茶”,将日常生活的物质需求升格精神生活的心理需求,因而就被纳入“道”的形而上的范畴。还有《茶经》中“风炉”说刻有“古文书二十一字,一足云“坎上巽下离于中”,一足云“体均五行去百疾”,一足云“圣唐灭胡明年铸”。其三足之间设三窗,底一窗,以为通飚漏烬之所,上并古文书六字:一窗之上书“伊公”二字,一窗之上书“羹陆”二字,一窗之上书“氏茶”二字,所谓“伊公羹陆氏茶”也。置墆臬于其内,设三格:其一格有翟焉,翟者,火禽也,画一卦曰离;其一格有彪焉,彪者,风兽也,画一卦曰巽;其一格有鱼焉,鱼者,水虫也,画一卦曰坎。巽主风,离主火,坎主水。风能兴火,火能熟水,故备其三卦焉。”以及其他的茶器具、饮用方法、茶书诗文典故等也有涉及文化,属于人文精神之列,是关于“茶道”的内容。
对于皎然茶道和陆羽茶道的区别,有专家认为皎然茶道是修道派或精神派茶道,陆羽茶道是茶艺派茶道。其实,皎然大师在茶技之道、茶饮之道方面也是顶尖高手,可以说与陆羽不相上下。只何惜他的《茶决》失传,仅存茶诗,又由于身为佛门,其对后人饮茶的社会影响力不及陆羽。但从现存的能反映皎然茶道的茶诗来看,皎然在“饮茶修道,饮茶即道”方面表现得更加杰出,是他首次把“饮茶之道,饮茶修道、饮茶即道本道”完整地、系统地通过茶诗阐述出来,而且向全世界第一次公开提出了“茶道”的概念与定义,在世界茶道史上具创世之功。皎然把佛家的禅定般若的顿悟、道家的羽化、儒家的礼法,谈泊等有机结合融入了“茶道”,特别是其佛道方面的造诣使其饮茶修道饮茶本道方面远远走在时代的前列。为此,皎然上人可以称为“茶道之祖”、“茶道之父”。
禅师皎然是高僧,茶圣陆羽是大德。他俩同样淡泊名利、精行俭德、高风亮节、心怀悲悯。两人四十多年的忘年友交情谊可以说是千古绝有。孟郊《东野文集》中录有陆羽晚年对皎然恩情感怀的诗:“万木萧疏春节深,野服浸寒瑟瑟身。杼山已作冬令意,风雨谁登三癸亭。禅隐初从皎然僧,斋堂时谥助茶馨。十载别离成永决,归来黄叶蔽师坟。”陆羽这首悼诗,情深意切。而他逝世后的墓也与皎然塔比邻,垂芳千古,启迪后人。
我认为:皎然、陆羽于“茶道”既是倡导者,更是实行者、感悟者。他们师生两人通过鉴茶、选水、赏器、取火、炙茶、碾末、烧水、煎茶、酌茶、品饮等一系列的程序、礼法、规则,于“茶道”中“精行俭德”,对于茶性、茶品、茶味、茶德“心有灵犀一点通”,悟之皆深邃、精妙。
三、皎然—陆羽:诗茶修身,都志在人生禅意
皎然大师是“释门伟器”的禅师,他的诗作、诗论、茶书、佛著都充满了诗情、茶性、禅意。如:《奉和颜使君真卿与陆处士羽登妙喜寺三癸亭》有:“境新耳目换;物远风烟异;倚石忘世情,援云得真意。”《九日与陆处士羽饮茶》:“九日山僧院,东篱菊也黄;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春夜集陆处士居玩月》:“欲赏芳菲肯待辰,忘情人访有情人。西林可是无清景,只为忘情不记春。”《往丹阳寻陆处士不遇》:“……行人无数不相识,独立云阳古驿边。凤翅山中思本寺,鱼竿村口望归船。归船不见见寒烟,离心远水共悠然。他日相期那可定,闲僧著处即经年。”《送李道士》:“常随山上下,忽限江南北。共是忘情人,何由肯相忆。”《送别》:“闻说情人怨别情,霜天淅沥在寒城。长宵漫漫角声发,禅子无心恨亦生。”《答李季兰》:“天女来相试,将花欲染衣。禅心竟不起,还捧旧花归。”《饮茶歌诮崔石使君》:“越人遗我剡溪茗,采得金牙爨金鼎。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似诸仙琼蕊浆。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多自欺。愁看毕卓瓮间夜,笑向陶潜篱下时。崔侯啜之意不已,狂歌一曲惊人耳。孰知茶道全尔真,唯有丹丘得如此。”而《杼山集》还有许多关于禅理、禅修的诗,如集中第一首《奉酬于中丞使君郡斋卧病见示一首》开头“宿昔祖师教,了空无不可。枯槁未死身,理心寄行坐。”《妙喜寺高房期灵澈上人不至重招之一首》中:“如今谁山下,秋霖步淅沥。吾亦聊自得,行禅荷轻策。松声畅幽情,山意导遐迹。举目无世人,题诗足奇石。”《山居示灵澈上人》:“晴明路出山初暖,行踏春芜看茗归。乍削柳枝聊代札,时窥云影学裁衣。身闲始觉隳名是,心了方知苦行非。外物寂中谁似我,松声草色共无机。”……这些诗都体现了皎然大师的修禅悟道的禅意人生观。
陆羽被尊称为“茶圣”、“茶仙”、“茶神”,但人们也称他为“野人”、“隐士”、“处士”。“古之所谓处士者,德盛者也,能静者也,修正者也,知命者也,著是者也。”(荀子)陆羽曾被任命为东宫府太子文学的官,又奉召为太常寺太祝,但是他宁可在隐逸宁静生活,泛舟江湖,寻访山寺,与朋友饮茶谈诗,是个一生精行俭德,品行高洁的人。在世时,有诗人就称他“一生为墨客,几世作茶仙”。这是因为陆羽既是诗人,也是杰出的语言学和方志学家,他撰书《源解》三十卷、《君臣契》三卷、《江表四姓谱》八卷、《南北人物志》十卷、《占梦》三卷;文章还有《僧怀素传》、《唐五僧传》、《洪州户曹笺事状》等。参与颜真卿主编的《韵海镜源》。关于湖州的方志就撰有《湖州刺史记》、《湖州历官记》、《吴兴记》、《顾渚山记》、《杼山记》等。他还“多识名山大川”。无锡县令为整修惠山名胜,曾特意请陆羽当“顾问”,羽为之撰有《惠山记》。大历八年(773)春,大理少卿卢幼平奉诏祭会稽山 ,邀陆羽同往山阴(今绍兴),发现古卧石一块,经陆羽鉴定,系“晋永和中古兰亭废桥柱”。皎然赞叹道:“生(陆羽)好古者,与吾同志。”陆羽还是一位书画论家,王维画孟浩然像《襄阳孟公马上吟诗图》上有陆文学题记,词翰奇绝。著有《僧怀素传》、《论徐颜二家书》;苏州“永定寺”修缮大殿,上座慕名请他题写过匾额;广东乐昌西石岩寺,现存陆羽题壁的“枢室”二字,字为阴刻,平米见方。当然,陆羽最杰出和最伟大的成就是为世界贡献出了《茶经》。这部《茶经》可以说是陆羽精行俭德、禅意人生的代表作。而他的诗,如《四悲歌》“欲悲天失纲,胡尘蔽上苍。欲悲地失常,烽烟纵虎狼。欲悲民失所,被驱若犬羊。悲盈五湖山失色,梦魂和泪绕西江。”《会稽小东山》“月色寒潮入剡溪,青猿叫断绿林西。昔人已逐东流去,空见年年江草齐。”《六羡歌》“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惟羡西江水,曾向金陵城下来。”陆羽传世的诗不多,但是多为陆羽禅意人生观的写照。
无论皎然和陆羽的诗歌、茶书和佛学著作,都充满了人生追求的心性和禅意哲理的精神。他两人都一生专注诗茶禅修,没有儿女,孑然终身,以其诗茶著作和伟大人品、精神昭示后人。
陆羽的第一个师父智积是禅师。陆羽从小就跟他诵读佛经,虽然不愿皈依佛门,却一生与佛有缘,与佛寺、僧人有缘。来到湖州以后,他以皎然禅师为师,皎然以“亦师亦友”的身份全力引领、帮助、支持陆羽,也对陆羽的《茶经》初稿提出意见、批评。而陆羽在研茶和写作中也根据皎然大师的批评和意见进行修改、补充、完善《茶经》。这是由于他俩都是志存高远的诗人、茶人、有道之人,他俩追求的是诗茶德行,禅意人生,志在修慈悲心,施惠众生,福祉今世,泽被后人。
至于“禅茶”,我认为这是两个不同的词语和概念,即茶是茶,禅是禅。如果把“禅”加在“茶”前而成为一个词“禅茶”,是否可以理解为“禅修之茶”,是为了修禅而饮用的茶。至于“禅茶一味”,则是说“修禅”和“饮茶”目的、旨趣、功用、追求相通。两者都是修身养性,是对心性的。而心性是语言说不出的,只可意会无法言传。如同诗的字面意思为寺庙的言语,茶按字面解是人在草木中,但是诗和茶的真知、真意、真趣、真味也如禅一样,各有各的理解和心灵的感悟。至今记得2010年4月29日,湖州市第二届禅茶大会在吉祥寺举行,大会会标为“禅茶千秋,寿圣吉祥”。界降法师开示:“禅茶一味”意深远。禅为何物?何因与茶一味?参禅的滋味,别人说出的,终是别人的体悟,说出即声音,即有相。去思惟却概念,即识,即分别,不是自己所悟,终究不得禅味。茶为何物?茶味为何味?茶,植物……只是千百年来人强为之冠名之物,无茶之名,可称其任一名,。称之为茶即为概念,随波逐流而已,于此物毫不相干。一杯茶,未喝之前对其品头论足,是冷是暖,是苦是甘,终究与杯中物相去甚远。不如一口饮下,始知其真滋味。茶本无好坏之分,有分者,人也;分别者,心也。若心不分别即是禅。茶与禅则成一味。以此推及万物,即禅无处不在。佛言:‘心生种种法生,万法无咎,庸人自扰。’诚如是,不虚也。”我当时感悟:禅是禅,禅非禅;茶是茶,茶非茶;一是一,一非一;味是味,味非味……禅茶一味就是做人要精行俭德,不论是僧是俗,行善积德,皆可成佛。禅茶文化离不开人文关怀,离不开人生日用,离不开禅的观照与感悟,离不开茶的精清、淡洁、涤烦、致和的修养功夫。将禅茶文化的功能定位在“感恩、包容、分享、结缘”这八个字上,颇为恰当,既理事圆融,又雅俗同归。我曾读皎然大师茶诗后习作一首:“修禅味苦苦修禅,茗叶香醇苦也鲜。参透人间千万苦,悟通茶禅道心安。”
以上从诗心、茶道、禅意和禅茶等方面谈了我对陆羽和皎然以诗茶结缘禅意人生的浅识和思考。
皎然陆羽,诗茶结缘。修禅悟道,日月永鉴。
注释:
1徐文明.唐代诗僧皎然的宗系和思想.佛教与中国传统文化.宗教文化出版社1997年12月
2丁以寿.中国茶道.农业考古1998年第2期
3童正祥.一生为墨客,几世作茶仙——纪念陆羽诞生1280周年.2013年9月17日天门日报
4诗坛.第488期.加拿大魁北克华侨新报.第951期.2015年5月9日
备注:本文为2017年5月22日由中国国际茶文化研究会、浙江省佛教协会主办的中国(顾渚山)皎然禅茶文化节、“中国——茶道之源”主题高峰论坛发言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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