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神少女(2)

果真，没有化为白骨的她，是被选中的“容器”。 活 骨 腥咸的海风带着血的气息，凉风让夏雾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海滩边。 对了，她和爸爸约好了在这里碰头的。 月黑风高，波浪不停冲刷着沙滩，松软的泥沙下有什么正缓缓地拱动着。勉强看明显泥沙下拱起的物体后，夏雾只以为后背一阵发冷。 一具骷髅从沙滩下钻出来，摇摇晃晃地向着夏雾的方向走来，深吸了一口吻，手脚发软的夏雾用尽尽力发足疾走。 “阿雾，为什么要跑呢，我是爸爸啊……” 身后传来最认识不过的声音，这是爸爸的声音。夏雾迟疑地转过身，追上来的骷髅却伸出掌骨，牢牢地扼住她的咽喉，指关节“咯咯”作响。 思维随着瞳孔分散，夏雾好像回到了爬山事故那天。 她的父亲是某著名大学的地质学教授，业余喜好是爬山，攀爬过很多世界上的知名山脉。但独一能抓住他心弦的，仍是那座位于浮世绘城边沿的附魇山。 当夏雾考上大学，父亲也到了退休的年龄，他决定最后一次带队爬山。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部队在快到山顶的地方扎营，父亲指给她看那块曾救过他的巨石阵时，准备照相的夏雾却摔进了一个山洞里。 原本觉得这只是猎人挖的陷阱，却不料那山洞深处是一座原始的祭坛，夏雾触动了祭坛上的谩骂，一行人因此而遇难。 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获救的只有夏雾一个人。救助职员将遇难的众人救出来，所有人都血肉含糊，几具泡得发白的尸体死不瞑目。 让夏雾最为惆怅的是，第一个冲下山洞救她的父亲连遗体都不曾找到。 夏雾好像瞥见方舟在自己眼前碎裂，她再没资格通往乐土。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父亲的声音。 父亲说他还活着，只是为了救她，他和骨神缔结了契约后付出了惨重代价。他们约好了碰头的地址，就在这海滩边。 本来，父亲的代价就是舍弃血肉和魂灵，成为活骨……这都是为了她！ “想活下去吗？那就选择吧。” 扼在夏雾脖子上的掌骨断裂，她脆弱地跌坐在沙滩上，断了一只掌骨的骷髅“吱吱”地叫起来。它准备继续动员抨击，就被独特的阵法束缚住。 借着月光，夏雾看明显救下她的人，是刚才见过面的骨董店东家伊特罗。 “放了爸爸，快！” 夏雾喘气着，声嘶力竭地央求着伊特罗。 面前的少女是很少数不畏惧活骨的个体，伊特罗注视着挣扎的活骨，冷冷地说道：“那不是你的父亲，只是活骨罢了。” “可是，爸爸他……” 夏雾求证一般看向骷髅，它只顾着挣扎，不停发出猛兽发疯时的“嗬嗬”声。 “你也知道的吧？死者基本不能复活，纵然复活，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只要付出血肉和魂灵为祭品，骨神就能赐予临死时仍猛烈求生的人们长生，这就是活骨的由来。 死而复活的活骨，即便有着生者的记忆和声音，也不再是生者。 手中骨雕的方舟沉甸甸的，伊特罗说的话她不是不明白，可是却无法接受。为什么那么亲近的爸爸，非要碰到这么残忍的事情呢？ 假如当时她没有去照相，那就不会坠入山洞，大家都不会失事了…… “别会错意了，你只是被那人骗了罢了。” 伊特罗的话让夏雾错愕，爸爸骗了她？ 根据常理，第一个摔进山洞触发谩骂的夏雾，本应作为第一个祭品而灭亡，但她却古迹般地成为了爬山队里独一的幸存者。这一切，都是在夏教授的筹划范围内。 “爸爸他……是一切的元凶？” 被阵法束缚的活骨用力挣扎着，三个月前，他得知自己得了骨癌晚期，面对着截肢的危险。肢体的残破，对于热爱爬山的他来说是天大的噩耗。 走投无路之下，他只得去找当年在附魇山发生山难时碰到的魔神。 没有人知道，在那场爬山事故乡跌进山洞的他，将伙伴作为祭品献给在那边安眠的魔神，换取了自己的平安。 他向魔神祈愿治好自己的病，魔神承诺了他的请求，前提就是他要带足够的“祭品”过去。 可是，魔神并没有兑现答应放过他，而是计划吞噬全部人。 濒死之际，他出卖魂灵和血肉变成活骨，其他一无所知的队员成为了魔神的祭品。 “知道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了吗？因为，你是被骨神选中的‘容器’。” 方 舟 根据伊特罗的吩咐，夏雾伸出手。她的手腕在月光下，有一个隐隐发着赤红光芒倒十字蝙蝠印记，正是与骨神创立契约的印记。 骨神虽然拥有复生死者的才能，却没有实体，她一直在寻找适合自己转生的“容器”。而夏雾，就是被她选中的容器。 活骨已经失去了对女儿的任何情感，但却仍是希望博得同情。 “他不想死……爸爸的愿望，你会帮忙实现的吧？” 在濒死的那刻，他终于意识到，比拟爬山这样的喜好，仍是活着更重要。 伊特罗看出了夏雾在动摇，他只是傍观者，纵然夏教授自擅自利，夏雾依然选择接纳他的话，他也无从干涉。 “束缚阵困不了他多久，快选择吧。是葬送，仍是——” “爸爸说过的吧，方舟是躲避劫难通往乐土的工具。” 抓紧手中沉甸甸的方舟，温热的液体沿着夏雾的眼角缓缓滑落：“可是这样的爸爸，再也无法通往乐土了。” 活骨本能地意识到危险，立即蓄力摆脱束缚阵，向少女扑来。 “对不起，我只能以这种方式带爸爸去乐土。” 夏雾用力地将手中的方舟骨具抛掷出去，月光自云缝间洒落，接收了月光的方舟渐渐变大，在地上投下了庞大的阴影。 方舟上的动物和人动了动，纷纷从方舟上跳了下去，和疯狂的活骨厮杀起来。活骨的力道大得惊人，骨雕的动物和人纷纷倒下，却毫不害怕地迎战。 终于，最后一只人形的骨雕化为碎片，活骨也化作一摊白蜡消融。 伊特罗吟唱着葬送咏叹调，白蜡在幽蓝的火焰下化为灰烬，伊特罗作为拾骨者的工作就此完结。 活骨被祛除后，方舟变回本来的巨细，空荡荡的船上一无所有。 “他们……都已经去往乐土了吧？” 蹲在地上很久，潮汐的浪涛声越来越大，夏雾抱着僵硬的膝盖问道。 伊特罗淡漠地看着她，作为拾骨者，这样的场景并非第一次碰见。活骨并没有魂灵，被拾骨者葬送后也就一无所有；而那些方舟上的动物和人，本就是为了对付活骨而被制造出来的骨董，完成使命后也就消失不复存在了。 更况且，这世界上本就没有被称作“乐土”的地方。 他扬手，银剑化作一道光融入他的掌心：“你恨骨神吗？” 少女怔了怔，海风很冷，但她的答复却没有丝毫的颤动—— “不恨。” 没有真正历路过灭亡的人，是不会明白那种对生的猛烈执念，哪怕是出卖魂灵和血肉，以活骨那样的形态示人，也仍是想要活着。 她深吸了一口吻：“骨神只是赐与新生的气力而已。最终选择变不变成活骨的，仍是人类。” “是吗？我也不恨她。” 当然，这样的话伊特罗不会说出口。 最开始成为拾骨者的时候，他会为那些活骨悲痛或者恼怒，也会像夏雾一样挣扎。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些情绪都已经麻痹了呢？ 葬送活骨或者与之同化，这道二选一的题目，怎么选择怎么错。 可是，选择是活着的人们的责任，只要活着就必需不停选择。 裹着黑色面纱的少女走到夏雾眼前，她夜空般的眸子十分感人，夏雾对上她的视线后，犹如人偶般动弹不得。 她的指尖滑过夏雾的肌肤，那个赤赤色的倒十字蝙蝠印记消失不见。 “伊特罗，很快，我们就会再次碰头了。” 回去的路上，白月光犹如冬天时呵出的吐息，伊特罗突然想起那恍如隔世的儿时记忆。 “传说中的骨神，是一位极为漂亮的少女，就连骨骼的形状也很漂亮。” 当冬天的大雪来临大地，通往坟场的山路都会被积雪笼罩。每年的这个时候，送葬的人们无法进入坟场，空闲下来的祖父总喜欢在烧着熊熊火焰的壁炉边，讲着各种年月长远的传说。 在成为拾骨者之前，伊特罗和身为守墓人的祖父住在一起。祖父并不信送上帝或其他的神，他心中的神，永远都只有骨神。 而他最喜欢讲的，是骨神少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