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读到哈金所写的《通天之路:李白传》时,我被他的提醒所震撼:应该记住“三个李白”。他的提醒提醒我,这位诗人不仅是历史真实的李白,他还自我创造了自己,同时被历史文化想象所制造的李白也存在于人们心中。随着哈金通过这位诗人的诗歌串联李白“轰轰烈烈”的一生,我开始感受到这位天才的放浪和矛盾,而且他也有凡人的悲喜。当他只有五岁,他已可以诵读《六甲神課》。他十岁时便开始研究各家学说,他浏览书籍和史料,成为当时天下最卓越的学者之一。我在想,如果没有这样卓越的智慧,李白是否能够成为我们今天所知的李白呢?这位诗人的成长史和他的全部作品中,都流淌着天才的光辉。然而,正如所有的凡人一样,他也经历了悲苦和悲伤,令人感动。 父亲带着家人穿越天山山脉和沙漠戈壁告别碎叶,李白仍在挣扎中寻求真正的自我,寻求他一生将写下的那些千古诗篇的灵感。通过哈金的讲述,我发现一位伟大的诗人经历了许多凡人肉体和灵魂上的困境。我觉得李白的父亲,李客是一个聪明的商人,是李广将军的后裔,还跟唐朝的皇帝有亲戚关系。他替李白规划了他的前途,并希望李白成为一位能力全面的国家栋梁。然而,父亲的规划并没有束缚住李白,他从小背诵古诗文并模拟写作,十岁时已经读完了所有诸子百家经典之作。李父鼓励他写诗,并且李白的诗歌从小就十分充满想象力,这让鼓励他写作的父亲十分惊奇。为了让李白更好地了解当地风土人情,李父给了李白一笔钱,并建议他周游一下。第一次离开家的李白是在十七岁那年春天,他前往拜访一位博学的隐士赵郎中,而他那首《关山月》也正是对这一段旅行的深刻回忆。“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这首诗是李白的经典之作,它告诉我们他离家到达四川,一段长长的旅途令他的心灵深深地留下了对祖国壮美山河的致敬。我很崇拜蕤先生的思想和才华,他教我了道家回归自然的思想和雄辩的纵横之术,并且树立了佐明主、立功业的理想,使我心里有了为国效力的信念。我知道自己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于是便决定寻访大官以获得向皇帝举荐的机会。我先后拜访了益州长使苏颋和渝州(重庆)刺史李邕,但遗憾的是这两次都失败了,我的入仕之路并不顺利。我决定离开四川,到中原云游,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广结权贵、广交朋友,展露才华,寻找上升机会。
我二十三岁离开江油,开始了云游,一路遍访名山大川,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告别峨眉山时,我写下了《峨眉山月歌》:“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在出了楚地的荆门镇,我情绪高涨,写下了《渡荆门送别》:“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我虽然游历南北,但一直思念着故乡,因为“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相信,通过在云游生活中的历练,我能成为一位经世济国、运筹帷幄的家,为国家作出自己的贡献。我觉得李白对故乡的眷恋令人感动,他说“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还家何时见,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我要注重和珍爱故乡,因为那是我童年时代的记忆,无论我到哪里去,故乡始终都是我的根。虽然李白的离开是永久的,但他在他的诗中对故乡的描绘依然让人感受到他骨子里的思念。
二十四岁时,我离开了武昌,继续往东游览庐山,写下了《望庐山瀑布》这首脍炙人口的诗篇。在庐山附近,我还拜谒了陶渊明墓,回顾他一生的经历和诗作。从陶渊明的生活方式上,我看到现实的质朴和残酷,但我不会追求这样的隐居生活,我要追求更高更广阔的人生体验。
二十五岁的春天,我来到了金陵(南京)。据说在金陵,我的家族有生意,于是我在这里聚友畅饮,慷慨周济,一年之内“散金三十余万”。我游金陵时,特别倾心于金陵子,曾写下《示金陵子》等诗篇。我通过“谢公正要东山妓,携手林泉处处行”这样的诗句来表达自己的抱负,同时我也继续向人呈献着自己的诗文。虽然我没有得到多少肯定,但我相信,通过我的努力和才华,迟早会有一天我能成为万众瞩目的文化巨子。我听说李白在金陵的日子开始变得难挨,因为家里生意受挫,不能再供其挥霍。于是他重新上路,夏天到了扬州,卧病旅舍,举目无亲,门前冷落,这时我开始体味世态炎凉,思念自己的家乡。在这样的心情下,我写下了如今小儿都能朗朗诵读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在贫病之中,我受到了江都县丞孟荣的接济。孟荣欣赏我的诗歌,建议我别再四处漂泊,应当先成家,找到固定居所。在孟荣的撮合之下,我入赘到湖北安陆的许家,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但是在安陆这个闭塞的小地方,我仕途上却不如意,于是我打算离开安陆,到别处寻找机会。
二十九岁时,我再次出发,独自前往京城长安。可惜在京城被驸马张垍戏弄,还遇到了一群同样怀才不遇的朋友。于是我写下了“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的诗句。三十一岁,我决定离开长安回家。这时我发现,似乎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旅行癖,无法停留在一个地方,总是在不停地流浪和寻找自己的归属感。我流连于金陵、扬州、无锡、苏州、杭州等地,以及洛阳、太原等地,总是在不停地漂泊和旅行。然而,在三十八岁时,我的妻子生下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名字叫“平阳”。这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关键时期,当了父亲后,我似乎更加爱家和恋家。
而我最大的梦想是能够在朝中一展才华,终于在四十一岁的时候,我去泰山周边旅行散心时,接到了皇帝宣召朝官的信函。我的梦想终于成真了,这可能是元丹丘曾经对我留心机会的诺言实现了。我在狂喜中回到家,让鲁妇置办酒宴和行装,自己写了一首《南陵别儿童入京》来叙说与孩子们的欢别。我想起了与人私奔的刘氏,也表达了一雪前耻的欢愉与得意:“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高歌取醉欲,起舞落日争光辉。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终于到了长安城,我迈着自信的步伐,面对着眼前的朝堂。我相信,这是我的辉煌时刻,是我展现自己才华的机会,我一定会用最好的表现来展现自己。着笔帘,亲自把李白从床上拽起来,让他在夜里快速写出一首舞诗《长恨歌》:“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我非常幸运得到了玄宗皇帝的重视和宠爱,受到了皇帝的隆重接待。皇帝对我说:“你是平民百姓,却为我所知,不是因为谄媚奉承,那是因为你有真才实学。”皇帝还亲手搅拌了桌上的小杯羹汤,让我品尝。这种特殊的待遇,让我的名声愈加远播。当然,我的高调和张扬也引来了一些嫉恨。我的长文《宣唐鸿猷》被李林甫扣了下来,没能呈给皇帝。周围的翰林院同僚对我的傲慢也充满了敌意。我曾经写道:“青蝇易相点,《白雪》难同调。”
玄宗皇帝让我“供奉翰林,随时待诏”。我的职责,就是随时听候皇帝的召唤,用我的才华和妙笔,写一些应时应景的诗歌,逗皇帝和妃子开心。比如,冬季来临,我接到命令跟随皇家一起去长安西北三十多公里的骊山温泉行宫,写下了《侍从游宿温泉宫作》:“羽林十二将,罗列应星文。霜仗悬秋月,霓旌卷夜云。严更千户肃,清乐九天闻。日出瞻佳气,葱葱绕圣君。”
到了初夏,皇帝又突发奇想,要排练“霓裳羽衣舞”讨好杨贵妃。即使我宿醉沉睡,皇帝也亲自执着笔帘,将我从床上拽起来,让我在夜里快速写出了一首舞诗《长恨歌》:“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电话相约见面。在洛阳,我写下了《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然而,我的欢愉和得意并没有持续很久,我慢慢发现,虽然深受皇帝和贵妃喜爱,但我的渴望和梦想却无法实现。周围的人对我的嫉恨日益增多,我不禁感叹:“君王虽爱蛾眉好,无奈宫中妒杀人。”
四十三岁那年,我向皇帝提出了辞呈。皇帝批准了我的辞呈,并赐予我百两黄金作为遣散费,还赐给我“无忧学士”的称号,让我可以在回家的路上逢坊吃酒,遇到库支再领钱。我离开长安时,头戴道巾,身披道袍,表示我将从此一心修道,不再关心朝堂。
我去了洛阳,但觉得这样不太光彩,于是没有直接回家,又开始了新的一番游荡。第一站是洛阳,听说我要来,当地文学圈掀起一阵轰动,朋友们纷纷约我见面。在这里,我写下了《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我与杜甫相遇时,晴天里太阳和月亮碰了头,这是我对这段友情最好的形容。虽然我们性格迥异,但在文学上,我们达成了一种默契,即使不在同一地方,我们也写下了许多惊人的作品,成为唐代文学史上的一段传奇。
白则更加自由奔放,他对杜甫的诗歌也很欣赏,称他为“诗人中的诗人”。在他的诗歌中,杜甫是一个英雄,一个机智勇敢、有力量的男子汉。他曾用《赤壁》中的一句话赞美杜甫:“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虽然他们的文学观念存在差异,但他们都坚信,诗歌应该服务于人民,写实生活,传达真情实感。
虽然我们的友情短暂,但它仍然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段经历。这次会面不仅让我认识到了一个伟大的诗人,也让我们的作品得到了更广泛的传播。我们的文学成就被誉为唐诗的辉煌,至今仍被世人传诵和喜爱。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这段时间是我思考人生意义的时刻。我不断地寻找,不断地询问自己,凝视大自然中的风景,追求精神与思想的自由与升华。然而,这种自由和升华并没有带给我满足感,缺乏权力和财富成为了我内心最大的困扰。
四十五岁那年,夏天,我病了一段时间,经常做奇怪的梦。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一诗中,我记录了一个神奇的梦境,也表达了我对于世俗纷争的厌弃:“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我留恋的永远是远方。
我再次出发,先去河南梁园探访好友岑勋,再往南经过扬州到达金陵。在长江边徘徊,怀古忧今,我再也无法回到权力的中心,并感到痛苦。同时也意识到王朝的辉煌与荣耀是短暂的,写下了《登金陵凤凰台》:“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我发现,富贵并不能让我幸福,权力和名利的追逐只是浮华。我开始明白,作为诗人的我,应该追求更高远的理想。
五十一岁的初夏,我应朋友何昌浩之邀来到幽州节度使安禄山将军幕府所在的蓟县。我所见所闻令我内心深感惊恐,感觉安禄山迟早会进军内地。果不其然,几年后,安禄山在杨国忠的多次挑衅下,终于发动叛乱,率领二十万大军向内地扩张。我在梁园找到妻子时,叛军已占领了河南,我们立即加入南逃难民的洪流之中。
五十六岁时,我错误地判断了形势,无法禁受友人韦子春的力劝,接受永王李璘的邀请,以为辅佐永王可以成就一番伟业。我写下《永王东巡歌》等作品,成为唯一出来支持永王的文化名人。然而,永王最终兵败被杀,我也因此被判入狱,并流放到夜郎。在流放途中,我侥幸获赦,终于重获自由,随即顺着长江疾驶而下。那时的我,心情忧戚,那首著名的《早发白帝城》最能反映我的内心世界,”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我辞别白帝山的彩云间,漂泊千里来到江陵,只为了投奔当涂县令李阳冰。在当地我度过了余生,临终前将手稿交给李阳冰,并赋有《临终歌》。那年我已经是六十多岁,人生已经走过了大半。从青年时代到临终,我一直把自己比喻成神鸟大鹏。这充满了我无限向往高处以及天界的渴望和梦想,也多次尝试了飞向天堂的伟大之旅,但最终都在现实的面前屡屡陷入失败。现在,我长眠于地下,大鹏的翅膀再也无法展开高飞了。
这一生,我追逐自由、理想和诗歌,远离尘世的纷扰,奔向大自然、江湖和古迹,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我充满激情和才华,拥有广阔的胸怀和博大的精神,如同一只鹏鸟,立志于翱翔天际。虽然现在我已经去世多年,但我的诗歌和精神仍在世间流传,启迪着后人的心灵,带给人们无尽的感悟和向往。
以上内容摘自哈金所著《通天之路:李白传》(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